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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4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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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47 章

皇帝臨幸東都不過月餘, 又有大批官員一同遷來,無論是人員安置還是的政務處理都才剛剛理順,如今又要返回長安, 混亂程度比之前有過之無不及。

而建陵王監國之後,竟大手一揮,將此事交給了昭鶴公主來安排。

如此安排,實在微妙。

分明是要用一堆雜七雜八的事情來絆住她的手腳,讓她無暇幹涉政事。然而回都事務雖雜,責任卻重, 一旦途中發生什麽意外驚擾聖駕,便是重罪。

這門差事, 真真是吃力不討好, 風險還極大, 以至於原本還想看看建陵王與昭鶴公主要如何鬥法的人, 如今都不動聲色的開始避嫌。

有趣的是,是避嫌,而非一邊倒, 更談不上落井下石。

因為沒人敢。

面對此等安排的昭鶴公主, 非但沒有去找建陵王據理力爭, 又或是強勢奪權,反倒欣然接受了這個事實,次日就開始著手安排回京之事。

朝堂多變,人心多慮,崔霓瓔越是擺出一副安於現狀的樣子, 就越是引人生疑。

沒有人相信她在一度權傾朝野之後, 還能甘心被打壓制約,直至清散手中大權。

——一個大膽的猜測油然而生。

回京路上山長水遠, 誰能保證不會發生點什麽?

更何況,如今幽州都反叛了。

可這種事沒證沒據,也還什麽都沒發生,即便有人猜想,連宣之於口都不敢。

昭鶴公主遍布朝野內外的威嚴,至今餘韻不減。

但這當中,也有一二例外。

魏璠稱病的第三日,南陵王魏文驥從辭別崔家在洛陽的故居,回到了宮中,美其名曰為皇兄侍疾。

此舉不禁令眾人唏噓。

生在皇室,純真之心只會死無葬身之地,縱觀如今的三王,哪個不是察言觀色規行矩步走到今天,只是南陵王到底年幼,沈不住氣,此前見昭鶴公主風光大盛,便依附投靠,如今風頭稍轉,便又迫不及待明哲保身。

魏璠對此倒是沒說什麽,宮中原本就有給他安排的住處,如今倒是能直接用上了。

魏文驥見過魏璠後,便由宮人領路前往寢宮,剛走出一段,似乎想到什麽,原本往前的腳步忽然一頓,直接改道往旁邊的岔路領,可才出一步,便被一條手臂橫攔。

趙執懶懶一笑:“我觀你步下方向,似乎不是要去這個方向,你要往哪兒走。”

宮人驚懼退了一步,“王爺有所不知,奴婢只是想起這條路往寢宮要更近一些,冬日嚴寒,也好讓王爺少吹些風。”

“你少說兩句的功夫,這路都已經走完了。到底是怕吹到風,還是怕碰上人啊。”

趙執毫不留情的揭穿,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,一旁的魏文驥忽然神色一正,身體都站直了:“皇姐……”

趙執怔住,慢慢轉過身,看到正從宮道上走來的人。

寒冬臘月,霓瓔一身雪白狐裘,手捧隔棉鎏金銅爐,神色淡淡的掃過魏文驥,目光落在趙執身上,若仔細去看,便可察覺一些外人難懂的詰問。

趙執輕咳一聲,規規矩矩行禮。

霓瓔走近了,直接無視趙執,對魏文驥道:“聽聞你今日進宮,我便來看看,近來宮內正在籌備回京之事,恐不能像之前那般事無巨細的為你添置用具,若缺了什麽,舊居中倒是齊備,可拆人去取。”

魏文驥:“皇兄抱恙,哪有弟弟只顧著自己安逸的道理,宮中已經準備的很,多謝皇姐關心。”

他一番話說的四平八穩,霓瓔默然審視他片刻,忽然眼神一動,撇向一旁的男人。

皇宮禁地,處處規矩,他竟膽大包天的擡起頭,直直的盯著她,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無奈自然也沒能逃過他的眼睛。

霓瓔錯開目光,看回魏文驥身上,腳下邁進一步,又一人迎了過來:“姐姐。”

裴茵一身貴妃宮裝,她走的快卻不亂,到跟前時不動聲色往前一步,站在了南陵王側前方,這個站位,好似霓瓔要對南陵王如何,被她護著了一樣。

不等霓瓔問,她已道明來意:“陛下得知南陵王擔心他病情才入宮,十分感動,陛下身邊有專人伺候,太醫也時時刻刻候著,實在無需王爺勞心,倒是王爺自己,多年未歸,也不知習不習慣洛陽氣候,這才讓本宮前來照拂一二。”

說著回頭看一眼南陵王:“王爺的住所都已打理好,若缺了什麽,來找本宮便是。”然後才看向霓瓔:“就不勞姐姐操心了。”

霓瓔與她對視片刻,漠收回目光,徑直與一幹人擦肩而過:“隨你們,本宮也沒那個閑情。”

這語調實在冷漠,裴茵神色一緊,轉頭看了眼霓瓔離去的方向,片刻回頭,又換上溫柔笑意:“王爺,請吧。”

魏文驥沖貴妃還禮:“有勞貴妃娘娘。”

一行人朝著原定方向走去,那宮人也一副死裏逃生的慶幸樣子,趙執悄然回頭,卻已看不到霓瓔身影。

這頭,霓瓔已走出一段,霧爻動動耳朵,確定周圍無人才敢開口:“這南陵王也是胡鬧,女郎你把他安置在舊居,就是不希望他卷入紛爭,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,即便與您親近,頂多被看做是為求安慰的依附,沒想到風聲一出,他倒像是避起嫌來了。真是個白眼狼!”

她嘀嘀咕咕個沒完:“貴妃娘娘也是越發威風了,陛下兩次稱病,都是擢她左右侍疾,近身伺候,如今的後宮,即便是名聲最好的賢妃,見到她也要恭恭敬敬。可上回她見您還一副我見猶憐的淒楚模樣,如今竟打著皇帝的名義來跟您嗆聲了。”

霓瓔忽然頓住步子,深吸一口氣,眼鋒掃向她。

霧爻抿住嘴,以為霓瓔會因為這些事感到失望和生氣,可霓瓔只是盯著她半晌,隨著一口氣輕輕吐出,聲音也變t得輕柔:“我說過吧,你想走的時候,也隨時能走。”

霧爻一怔。

她知道霓瓔不是在寬慰與玩笑,早在回京之前,她就主動給過霧爻離開的機會。

霓瓔沒有失望,也沒有憤怒,看回前方,繼續邁步。

她甚至笑了一下:“所以我現在再問你一次,想去北地嗎?如果想去,我安排人送你。”

這個笑看的霧爻心頭猛跳兩下,一種不好的直覺迎上心頭,她正欲開口,忽聽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,連忙向霓瓔示意。

二人沒再說話。

要回京城,無數覆雜的調度安排,霓瓔手頭一堆事,索性直接出了宮,一直忙到天黑,來不及回宮了,便去了舊居歇息。

之前為了安置魏文驥,霓瓔準備的可謂細致入微,今日回來一看,這南陵王入宮時幾乎沒帶什麽舊居裏的東西。

霧爻也知道自己蛐蛐的那些霓瓔未必不知,可她不想聽,她也就不說了,正收拾的時候,她忽然咦了一聲。

霓瓔本在想事情,回神問道:“怎麽了”

“女郎,這是你蔔的嗎?”

霓瓔眼神一動,提過旁邊的燈盞走到書案前。

這是她在舊居所住的房間,除了她和近身的人,誰也不能隨便進來。

但自己翻進來的除外。

幹凈整潔的書案上,一只龜殼安詳的躺在一旁,肚中三枚銅板都吐了出來,在桌案正中一字排開,其下壓著一張寫了卦象的紙,寫的人肯定不常握筆,幾個最簡單的筆畫都擦出墨痕。

霓瓔走到書案前,眼神微動。

霧爻曾被霓瓔押著讀過易經,雖然不明其意,但字句都記下來了,“這是坤下乾上,是十二掛,天地否!”說完彎腰在案上開始翻找,嘴裏嘀咕:“奇怪,我記得這裏放了一本的,怎麽沒見著了。”

霓瓔看了眼紙上擦出的墨痕,了然的彎了嘴角:“往能藏東西的地方找找。”

這個霧爻可太會了,她翻找一陣,竟真的在案後書架的最底層摸出一本易經來,照著卦象翻找解詞,驗證了自己的記憶:“還真是,這個卦象和女郎下江南前蔔的那一掛正挨著。”

霓瓔伸手拿過書冊看了看,果然瞧見頁腳處那一抹很淺淡的墨痕。

“這不是我弄的!”霧爻極力辯解。

霓瓔讀書時便被崔鈞教導要愛惜書冊,因為每一冊書都來之不易,連帶教授霧爻時,也是同等的要求。別說像這樣糊臟,就是頁腳小小翹起都得打手心。

“緊張什麽,也沒人說是你。”

霧爻眉頭一擰:“肯定是他!”

“自然是他,否則怎麽會跑那麽快。”霓瓔做到書案前,一面把玩桌上的銅錢,一面翻著幾頁解文。

霓瓔其實從不信占蔔,她也不曾過多鉆研那些卦辭解文,但她每每遇事不決,又或是要做大事時,會習慣性占上一卦。

卦象這個東西,是最懂曲意逢迎的。

千人千義,總能說成人心所想的東西。

所以只有看到卦辭的那一刻,她會更清楚,這件事是可做可不做,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。

這位趙郎君就更直接了。

直接省了起卦這一步,想要什麽結果,直接書裏找。

他想說的話,想達的意,都寫在這一掛裏。

小巧的銅錢在指尖轉了三轉,霓瓔忽然笑了一聲。

霧爻正在收拾被自己翻亂的東西,聞言猛的扭頭,只聽她軟語輕調的嘀咕了一句:“這人,怎麽隨便翻人東西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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